“若非如此，怎能激起她那颗不服输的心？”曲清河笑道。
“照着她之前的性子，便是回到王府见到了自己与秦长淮的女儿，也会因此更加想念秦长淮。而那位小郡主在宁王妃的保护下，在她哥哥姐姐的庇护下，能够安然度过一生。这丫头只要想通了此事，便会毅然决然地，随了她丈夫而去。现在，知道了有个老天在跟他们作对，至少能激起那颗舐犊之心。”
“当真有所谓天命吗？”老鬼问，也显得有几分迷茫不解。
“不知道。”曲清河摇摇头，“若是没有，秦长淮和展云深的死，又怎么说呢？”
“若有，那你我又算是什么？”老鬼问。
曲清河沉默半晌，忽而朗声一笑：“或许咱们是被老天忽视的吧，老天那么忙，天底下那么多事需要他去管。像展云深那般大胆逆天改命的，自然会引起注意，像咱们这种悄无声息的，一时半会儿，当是发现不了。”
“若是如此，我倒希望他能早些发现。”老鬼抬头仰望，似乎要透过重重云层，与那九天之上的主宰者对视。
“可别，我还想多活几年。”
“活了这么久，还不够吗？”
曲清河摇了摇头：“我原本想着，下一次，一定要早几年遇见她。可苏乔这丫头提醒我了，她们都不是她，我要等着她。”
曲清河说着，声音越发低了去，老鬼听见了，忍不住问：“你喜欢燕梓桑？”
曲清河闻言大笑：“那只母老虎，只有太子受得了。”
说罢，也不再管老鬼，径直去了。
而另一边，苏乔走了没多久，便遇到了垂头丧气的曲书安。
他循着踪迹跟到了这树林里，却失了线索，怎么也找不到苏乔，难免觉得有几分挫败。这会儿背靠树干坐着，正在想老鬼可能会带苏乔去哪，忽的听见脚步声响，抬头一看，便笑着迎了上去：“师叔祖，没事吧？”
“方才曲前辈已将我逐出师门，从今而后，我不再是你的师叔祖，你与烟......鸢鸢，便也就自由了。”苏乔扯了扯嘴角，勉强算是一个笑容。
曲书安不解，待要发问，却见苏乔身后曲清河缓缓走了过来，冲他点点头，便只好将疑问咽下，让开了路。
眼见着苏乔走了几步，曲书安犹豫半晌，还是决定把自己刚刚听说的事告诉她：“师叔祖，苏四小姐......出事了。”
苏乔脚步一顿，猛地回过身来走到曲书安面前：“你说什么？”
“半月前，有贼人闯入苏四小姐家中......母女二人皆未能幸免。当时程掌辩因不在家中，躲过一劫。后来查明，是程掌辩之前办的一个案子，那贼人怀恨在心，授意家眷买凶杀人。”曲书安道，瞧着苏乔摇摇欲坠的模样，想伸手去扶，却被苏乔一把挥开：
“你早就知道了，是不是？”苏乔问，却不是问曲书安，而是在问他身后那人。
曲清河摇摇头：“我也才到，还没进过城。”
苏乔脑中只是一片空白，呆了半晌，而后才摇摇晃晃地往城门跑去。
赶到程念存家中时，白灯笼尚未取下。
苏乔推门而入，正巧遇见了院子里的程念存。
程念存一身素色，为妻女守孝，见苏乔来，惨白的脸挤出一丝笑容：“三姐姐回来了？沁儿临走前，一直惦念着你呢。”
这一笑，就笑出了泪。
苏乔走进屋中，看见苏沁母女的牌位，只觉心口受了雷击：“怎么回事？”
“那日，妹婿在太常司处理卷宗，临到宵禁时，便有人赶来告诉我，家中进了贼人......待妹婿赶回来时，家中仆人已倒在血泊之中，丫头的尸体已经冷了，被沁儿死死抱在怀中，沁儿也伤得极重，被砍了整整十七刀，没等到御医赶来，便合上了双眼。”程念存道，神情麻木，“那伙贼人已被骁卫司拿住......竟是我害了沁儿母女。”
苏乔呆呆地望着那双牌位，泪已流尽了似的，忽而想起什么，回身推开程念存，发足狂奔。
宁王府的守卫一开始还没认出苏乔，正要拦住，才猛然看清了模样，连连避到一旁。
苏乔一路上也不管撞了多少人，直赶往了红巾翠袖，那模样，几乎吓坏了青溪：“莫愁呢？”
青溪还没反应过来苏乔怎么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府内，听她这么问，不禁愣了一愣：“主子都知道了？”
苏乔的心，霎时跌入谷底，摔个粉碎。
“郡主还在发高烧，尚没醒呢。”青溪忙伸手搀扶苏乔，苏乔却跌跌撞撞地进了屋，果然见到女儿躺在床上，圆圆的小脸瘦了一大圈，像个干瘪了的苹果。
“怎么回事？”苏乔伸手覆上莫愁的额头，果然烫得惊人，不由大怒，“你们是怎么照顾郡主的？”
屋里的侍女跪了一地，青溪忙道：“前日郡主失足跌入池中，虽及时救了起来，到底还是着凉了。当晚便烧得迷糊了。王妃已然请了宫中御医来瞧，法子也使了，药也吃了，可一直不见好，御医说......”
说郡主年纪太小，又邪寒入体，可能撑不住了。
这话，青溪并不敢说出口。
她瞧见苏乔的模样，还敢开口，已是强鼓起勇气了。
“请魏先生来，立刻去铜角巷，请魏先生来！”苏乔几乎是吼出声，她想将莫愁抱起，又怕伤了孩子，只能伏在一旁，抓着莫愁的手，像是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。
魏陶姜倒是很快赶了过来，细细诊脉了快半个时辰，紧皱的眉头不见舒展半分。
“先生，莫愁怎么样了？”
“再给我腾间屋子出来吧，我尽力试试。”魏陶姜长叹了一口气，苏桥点点头，唤道：“青池.......”
才一开口，便觉得眼前一黑，全然失去了意识。
苏乔昏睡了整整三天，一醒来，就听到了一个好消息。
莫愁的烧退了。